人民是子女,是牛羊,还是客户?
在国家眼里,人民到底是什么?他们是怎么看待人民的?
邓小平曾说:“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。”这绝对是陈义最高的说法,也是绝无仅有的,所以我不在此处讨论。
其次,比较好听的,还有把人民当子女的说法。儒家基本持这类的看法。他们认为,社会是一个扩大版的家庭,君王是大家长,官员是父母,民众是儿子、女儿。很早的时代,就有“爱民如子”的说法。《诗经·南山有台》有一句“凯弟君子,民之父母”。所以,“君子们”修好了身,就能齐好家,就能治理好一国,进而治理好天下。
这个说法,虽然让人民当儿子、女儿,让人民降低了两个辈分,但是毕竟还有一点温情在。
不过,仔细想一下,就算人民真的是君王的儿子、女儿,可是儿子、女儿太多了,当然就不可能都爱,肯定会有所偏私。而且,杀几个玩玩,也是很正常的,比如孙权杀掉两个儿子,李隆基杀掉三个儿子。
所以,把君王和人民比作父母和子女的说法,不但一点都不好玩,而且完全不是现实。
他们的心里话是什么呢?
《管子》有一篇《牧民》,你看名字就知道,自然是把人民当作牛羊,交给君王和助手放牧、管理的。
卜式的一个类比,也能很好地说明这一点。汉武帝连年攻打匈奴,资金匮乏,号召人民捐款。卜式捐了款,汉武帝封他为郎官。卜式不愿意当郎官,汉武帝让他当上了郎官,但是工作职责是牧养上林苑里的羊。一年多之后,卜式养的羊又多又肥,汉武帝见了很高兴,夸奖了他。
卜式说:“陛下,我不光能牧羊,我还能治理老百姓。两者的道理是一样的。让他们按时起居,把那些不听话的除掉,不让他们伤害群体中的其他人。”于是,汉武帝让卜式当缑氏令,考察他一下,他在缑氏干得很好。又升为成皋令,又干得很好。汉武帝认为卜式是个朴实能干的人,拜他为齐王太傅。
明末清初的黄宗羲在《明夷待访录》中说:君王在没有得到天下之前,让天下人为之抛头颅、撒热血,让天下人颠沛流离,只为自己挣得产业,说“我这是为子孙后代创业”。等到君王得到天下,他就吸取天下人的骨髓,让男女老少颠沛流离,只供他一人取乐,还说“天下是我的产业,这是我应该得到的”。
不但人民是君王的牛羊和奴隶,在明清以后,即使是官吏也越来越是君王的工具了。
1897年,李鸿章对侄女婿孙宝瑄说:“我们这些大臣,不过是天子的牛马。你们这些人就像是虮虱。”孙回答:“那么,百姓就像草芥了。”
还有一种看法是:人民是主人、是客户,政府是守夜人、是服务者。具体说来就是,政府保护人民免受来自国外或国内的人身、财产侵犯。人民是社会的主体,政府是服务者,不应该干涉人民的自由。这就是古典自由主义。
在二十世纪中叶以前的一百多年,英美社会大体上是遵循着这样一个原则的。正是因为人民有毕竟多的自由,英美的繁荣才持续了很长时间,在长时间内也是世界各国的表率。
不过可惜,一切权力都倾向于扩张。即使是英美,其行政权、立法权都扩张了。人民的自由被一点一点地削减了。加上许多白左常年生活在相对自由的环境里,已经不理解自由的意义,也失去了对自由的理解,他们寻求强制,他们倾向于依赖国家。有了这些错误观念的支持,行政权、立法权的扩张就更加自然,更加快速。
在无法消灭政治强力之前,我认为,恢复古典自由主义的主张,——把政府定位为服务者,而不是社会的主宰者——,是比较可行的。
不过,习惯了当子女、习惯了寻求强制和依赖的人们,还有多少能接受这种主张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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